从“铁饭碗”到“自找案源”，从人才奇缺到欣欣向荣——伴随着改革开放的时代浪潮，律师行业也在不断求新、求变，一步步发展壮大，成为法治社会、法治中国不可或缺的重要力量。
今天，让我们透过天津旗帜律师事务所刘洪杰律师的那张“白条”，一起听听他奋战全国首次“律考”的故事，重温30年间律师制度改革过程中的珍贵记忆。

一张“白条”成绩单
曾经的“铁饭碗”

见到眼前这张“一九八八年律师资格统考成绩单”，是不是觉得非常惊讶？这不就是一张“白条”么！不错，这就是我参加的1988年全国律师资格统一考试的成绩单，距今整整三十年。不到半张16K普通白纸，油印的表格，黑色钢笔填进去的姓名和数字，没有公章！就是这张“白条”，正式开启了我至今三十年的律师职业生涯。现在，每逢一年一度的司法考试临近的时候，总是想起当年为获得这张“白条”所付出的艰苦努力。
我是1987年6月通过市司法局的“招干”考试调入红桥区法律顾问处的。当时，我国的律师制度恢复几年的时间，法律专业人才奇缺，偌大的天津市也不过有二百名左右律师。市司法局在报纸上刊登的“招干”考试条件中对学历要求也仅仅是大专毕业，且不必是法律专业。事实上那时根本也没有多少法律专业的大学生，和我一起考进红桥区法律顾问处的五个人，无一例外都不是学法的。经过在司法学校两个星期的培训，我们这几个人就正式做起了律师，开始分别由老律师带着，学会写起诉状、辩护词，到法院学会阅卷……没多久就开始独立办案了。

1988年初，红桥区法律顾问处率先在全市搞起了改革，放弃财政拨款，全部自收自支，律师自己养活自己，工资全凭办案收入多少来定，每月根据律师个人办案收费数额按比例提成，而且“上封顶”：最高300元；“下不保底”：如这月没有办案收入，就意味着喝西北风了。这在当时无疑是打翻了伸手就来的工资“铁饭碗”，不仅经济上突然失去了保障，同时也失掉了国家司法工作人员的优越感。对于我们这些踌躇满志刚刚迈进法律大门、准备为国家的法治建设大干一场的年轻人更是兜头一盆冷水。从此我们要为生计操心了！
在全社会的法律意识普遍不强、更不了解律师、又根本谈不到什么法律服务市场的状态下，对于没有任何律师工作经验的我们，案源真的是一大难题。没有案源，哪儿来的收入？但我们并没有心灰意冷，因为当初选择律师这一职业，就不是冲着钱来的！而且我们知道，世界上没有哪个国家的律师是由政府养活的。只有脱离公职人员身份，彻底去掉行政色彩，才能真正成为有独立地位的、为法治和正义而奋斗的法律工作者。这是一个国家通往法治社会的必经之路，也是大势所趋。于是我们边干边学，抱着一颗为律师事业贡献终身的心而努力着。我在这时报考了南开大学的夜大学，再次开始法律专业的学习。

宝剑锋从磨砺出
奋力一搏在此时

1988年初夏，传来了要进行全国律师资格统一考试的消息。
这一年的统考，第一次由司法部统一组织、统一命题、统一标准答案、统一录取分数、统一考试时间、统一评卷、统一颁发资格证书。如今司法考试的规范和程序在当年这一次统考中就几乎确定了下来。当时还确定，律师资格考试两年一次，未取得律师资格的不得再从事律师工作。
律师资格统考，开创了我国法律职业资格考试的先河。对这一做法，律师界反响强烈。因为当时律师资格统考还不是国家考试，是由司法部组织的，反对者认为这是司法部和律师过不去，检察官法官都不用考试，律师考试多此一举。但多数律师还是感到资格考试非常必要。因为律师职业本该是一个高尚的职业，也是一个特殊的职业，必须经过一定的程序，经过严格的筛选才能胜任。法律职业都应该经过这样的考试，都应该取得这样的资格，只有建立一支专业化、职业化、高素质的法律职业队伍，才能实现建设法治国家的梦想。历史证明，三十年前进行的律师资格考试，为以后的法官检察官也加入进来的国家司法考试打开了一条通道，也为日前实行的国家统一法律职业资格考试奠定了坚实的基础。
但是，“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眼前的事情是怎样通过律考！在想尽一切办法找案源，边干边学紧张状态下，现在又多了一个律考，真的是压力山大。要想顺利通过考试，就必须集中时间和精力做准备，恶补所有考试大纲中的内容。可看着考试大纲和一厚摞参考书、法律法规汇编，也不由心生怨气：早两年做律师也不用考资格，不用自己找案源，不用发愁工资的事，如今所有麻烦事都让我们赶上了，只好怪自己命不济。但抱怨归抱怨，案子一个不能少干，考试这一关也必须闯过去，谁让咱选择了这个职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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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距考试日期还有一个月的时候，我们发现白天出去办案，几乎就没有闲暇时间看书，大纲规定的考试范围还有一半没看过。我们几个小伙伴一商量，决定干脆下班不回家了，夜里就住在办公室，挤在一间屋里一起学习。那时我的小孩刚刚两岁，正是离不开人的时候，但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家里的事全都扔给了老婆，每天在外办完事就径直扎回办公室看书，横下一条心，拼死也要闯过这一关！办公室的条件当然比较差，没有睡觉的地方。实际上那些日子里，每天夜里也睡不了多少觉，通常是看书到后半夜三四点钟才横躺竖卧在办公桌或拼起来的几张椅子上，早晨六七点钟又起来准备一天的工作。几个人在一起学习的好处就是能够互相学习、互相交流、取长补短、增强记忆力，还能互相督促监督。因为基础差不多，遇到一些问题有时各持己见，谁也说服不了谁，经常因为一个问题争得面红耳赤。俗话说“抬杠长学问”，这样得来的学问就记忆特别深刻，理解得也深入一些。在这种浓郁的学习氛围中，我们的收获都不小，进步也很大。

1988年的律考分五张试卷，实际每卷的内容都是综合的。比如刑法就包括刑事诉讼法。当时感觉最难考的是经济法，因为那时还是传统的刑民案件占大多数，相应理论也相对成熟。而经济法其实是包括了现在所谓的商法和经济管理法还有民法的一部分，大家对这些相对不熟悉。当时规定五张试卷总分合格是300分，如果其中一张试卷不满60分，则总分要达到320分。我最终的考试成绩虽然超过了320分，但经济法只考了55分。即使是这样，当成绩单拿到手上，知道自己已经通过考试的时候，仍然抑制不住内心的喜悦和激动，同时也长舒了一口气！

三十年过去了，我国的法律制度、律师制度已经发生了巨大而深刻的变化。如今律师在国家政治生活、经济生活、社会生活等方方面面发挥着越来越广泛、越来越重要的作用，国家正在在一步步走向法治。吾生有幸，处在这个伟大的时代，而且一直跟随着祖国前进的步伐，倍感欣慰。我一直珍藏着这张“白条”律考成绩单，它是律师事业发展壮大的见证。